阿志把教案整齊地放進公事包,推了推金絲邊眼鏡,對著辦公室裡其他老師點頭微笑。身為市重點中學的語文教研組組長,他向來以嚴謹、溫和著稱,深受學生愛戴。
「李老師,明天見。」年輕的實習老師向他道別。
「明天見,記得把期中考的考卷分析做完。」阿志溫和地提醒,嘴角掛著標誌性的儒雅笑容。
沒有人能從這個模範教師的表像下,看出他內心正在翻騰的黑暗。尤其是今天下午,當他偶然在妻子可兒的手機裡看到那些照片和露骨對話時——可兒和他們學校體育老師張健的婚外情證據。
阿志開車回家的路上,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,指節發白。雨水打在擋風玻璃上,雨刷有節奏地擺動,像在嘲笑他的愚蠢。三年婚姻,他給了可兒一切──體面的生活、市中心的高級公寓、每個月不斐的家用。而她回報他的,竟是背叛。
公寓電梯裡的鏡子映出阿志平靜的臉。他整理了一下領帶,確保自己的表情無懈可擊。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很輕,但足以讓裡面的人警覺。
「老公,妳回來了?」可兒從廚房探出頭,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。她穿著阿志最喜歡的淡藍色家居服,長髮鬆鬆地挽起,幾縷髮絲垂在頸邊,顯得格外柔美。
「嗯,今天下雨,路上有點堵。」阿志把公事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,彎腰換拖鞋,動作一絲不苟。
晚餐是可兒做的三菜一湯,都是阿志愛吃的。他們像往常一樣聊著各自一天的工作,可兒說起她任教的幼兒園孩子們可愛的趣事,阿志則分享學校裡的見聞。完美的夫妻晚餐場景,任誰看了都會羨慕。
但阿志注意到可兒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,鎖屏上閃過一條訊息預覽:”寶貝,明天老地方見?”發信人顯示”張教練”。
可兒迅速拿起手機,臉上閃過一絲慌亂。 “幼兒園家長群,總是這麼多消息。”她解釋道,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。
阿志微笑著點頭,夾了一筷子清蒸魚放到可兒碗裡。 “多吃點,你最近瘦了。”他說,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。
晚上十點,可兒洗完澡出來,發現阿志站在陽台上抽菸──這個他戒了五年的習慣。她皺了皺眉,但沒說什麼,只是道了聲晚安就進了臥室。
阿志看著城市的燈火在雨夜中模糊成一片,手中的煙燃到盡頭燙到手指都渾然不覺。他腦海中回放著今天下午在可兒手機裡看到的一切:飯店房間的合照,露骨的調情訊息,甚至還有一段他們在學校器材室偷情的影片。最諷刺的是,影片拍攝日期正是上個月阿志生日那天。
凌晨兩點,阿志輕輕推開臥室門。但兒睡得很熟,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,讓她看起來像個無辜的天使。阿志站在床邊,靜靜地看著這個背叛他的女人,內心異常平靜。
他早已計劃好一切。
第二天是星期六,阿志告訴可兒他要去學校加班。實際上,他開車去了城郊的一家化學品商店,用偽造的學校採購證明買了幾種特定藥劑。回到家時,可兒剛好傳訊息說要去閨蜜家過夜──阿志知道,她其實是去和張健幽會。
週日晚上,可兒回家時,阿志正在書房批改作業。 “回來啦?”他頭也不抬地問道,聲音平靜。
「嗯,和莉莉聊得太開心了,就在她家住了。」可兒走過來,從背後抱住阿志,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。 “想你了。”
阿志微笑著拍拍她的手,”去洗澡吧,水放好了。”
可兒驚喜地發現浴室裡確實放好了熱水,還撒了她最愛的玫瑰浴鹽。她哼著歌脫衣服,沒注意到阿志悄悄站在門外,透過門縫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。
當可兒全身浸泡在熱水中,舒服地閉上眼睛時,阿志無聲地推開門,手裡拿著一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瓶。他動作精準而迅速,將整瓶液體倒入浴缸,然後立即退出浴室,輕輕帶上門。
浴室內,可兒突然睜開眼睛,感到一陣刺痛傳遍全身。 “啊!”她尖叫著想站起來,卻發現四肢無力,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疼痛。水變成了渾濁的乳白色,她的皮膚開始發紅、起泡。
“阿…志…”她用盡最後力氣呼喚丈夫的名字,卻只聽到門外阿志平靜的回應:”怎麼了,親愛的?需要幫忙嗎?”
當一切安靜下來,阿志才走進浴室,戴上橡膠手套,開始清理現場。他小心地將可兒的屍體從浴缸中拖出,擦乾,然後重新放回裝滿清水的浴缸,佈置成意外觸電的樣子。最後,他將一個吹風機扔進水里,確保一切看起來像一場不幸的家庭事故。
當警察和救護車到來時,阿志表現得悲痛欲絕卻又強自鎮定,完美詮釋了一個突然失去愛妻的丈夫形象。現場勘查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跡,案件很快就以”意外觸電身亡”結案。
葬禮上,阿志穿著黑色西裝,手捧白花,眼眶通紅的樣子贏得了所有人的同情。連可兒的父母都安慰他要堅強。只有一個人站在葬禮角落,用探究的目光注視著阿志──那是學校新來的心理輔導老師小癸,一個據說有特殊能力的年輕女子。
葬禮後的第七天,阿志開始做惡夢。夢中可兒從浴缸爬出來,全身皮膚剝落,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,向他伸出腐爛的手。 “為什麼?”她不斷重複著這個問題,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,模糊而陰森。
阿志每次驚醒都渾身冷汗,但更可怕的是,他開始在清醒時也看到可兒的影子——在教室走廊盡頭,在超市貨架之間,甚至在他講課的黑板反射中。她總是濕漉漉的,頭髮貼在慘白的臉上,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盯著他。
家裡的異常現象越來越多:水龍頭會突然噴出滾燙的熱水;浴室鏡子總會出現”兇手”二字;半夜能聽到浴缸放水的聲音,但檢查時一切正常。最可怕的是,阿志發現自己的教案上常出現水漬形成的指印,像是有人濕著手翻看過。
一個月後,阿誌已經憔悴得不成人形。他不敢回家,每晚睡在學校的辦公室裡,但可兒的幽靈似乎無所不在。他的教學水平急劇下降,課堂上經常走神,甚至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大喊”滾開”。
「李老師,你最近狀態很差。”一天放學後,小癸攔住了準備離開的阿志,”或許你需要幫助。”
阿志勉強笑了笑:”只是工作壓力大,謝謝關心。”
小癸直視著他的眼睛:”不只是工作問題,對嗎?有個女人一直跟著你,她…全身濕透了。”
阿志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當晚,在小癸的堅持下,他們來到了阿志的公寓。一進門,小癸就皺起眉頭:”這裡的怨氣很重。”
她從一個繡著奇怪符號的布袋裡取出幾根香點燃,開始在公寓裡走動,口中念有詞。阿志站在客廳中央,感到溫度驟降,呼吸都凝成了白霧。
突然,浴室門猛地打開,浴缸的水龍頭自動開啟,血紅色的液體噴湧而出,很快就填滿了整個浴缸。一個模糊的人形從血水中緩緩升起,正是可兒的樣子,但比夢中更加恐怖——她的皮膚半融化,眼球掛在臉頰上,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。
“夠了!”小癸大喝一聲,從布袋中抓出一把發光的粉末撒向幽靈。粉末接觸到幽靈的瞬間,可兒的形象變得清晰起來,恢復了生前的模樣,只是依然濕漉漉的。
“他殺了你,但你不該停留在這裡折磨他。”小癸對幽靈說,”告訴我真相,我會為你討回公道。”
幽靈指向浴室,又指向阿志,然後做出倒入液體的動作。阿志癱坐在地上,雙手抱頭:”我不是故意的…我只是…太憤怒了…”
小癸轉向阿志,眼中充滿憐憫和厭惡:”你妻子已經展示了真相。你在她的浴缸裡下了腐蝕性化學藥品,活活燒死了她。”
第二天,在小癸的陪同下,阿志向警方自首。案件重新調查後,警方在浴室排水管中檢測到了強鹼性物質的殘留,與阿志供述的完全一致。法庭上,小癸作為特殊證人出庭,描述了可兒幽靈展示的謀殺過程。
判決當天,阿志在被告席上最後一次看到了可兒。她站在旁聽席最後一排,全身乾爽,穿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那條白裙子,對他微微一笑,然後消散在空氣中。
當法官宣布”終身監禁”的判決時,阿志感到一種奇怪的解脫。至少現在,他再也不用在半夜聽到浴缸放水的聲音了。
在監獄的第一晚,阿志做了幾個月來第一個沒有惡夢的夢。他夢見自己回到發現可兒手機的那天下午,但這次,他選擇了和她好好談談,而不是拿起那瓶化學藥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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